职场剧《理想之城》近日收官。根据中国视听大数据统计的黄金时段电视剧收视情况，8月21日至8月27日一周，该剧在CCTV8、东方卫视收视率分别为1.14%和0.78%，位列第三和第七，稍逊于同档期播出的《扫黑风暴》和《逐梦蓝天》。

在孙俪主演的作品中，与《甄嬛传》《那年花开月正圆》《安家》等年度爆款相比，《理想之城》表现并不突出。不过，从口碑来看，大部分完整追剧的观众认为，该剧对职场生态的真实描摹，从主角到配角的人物塑造，抑或是群像戏的调度和表演，《理想之城》都做到了近年来的职场剧最佳。

扎实的剧作，《红高粱》《悬崖》导演刘进领衔的创作班底，孙俪、赵又廷的明星阵容，加之于和伟、陈明昊等实力派加持，《理想之城》并未如预料之中收视飘红，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？

从朴素的视觉、沉稳的叙事来看，《理想之城》并未循着这几年剧集创作所奉行的爆款公式，比方说快节奏、强情节、极致人物等。从这个角度而言，“爽”并不是《理想之城》的诉求，这是一部渐入佳境的慢热剧集，又因为职业类型较为冷僻，最开始的专业知识普及劝退了一部分观众，反而是从中部开始，草蛇灰线连缀构成戏剧张力，推动剧情走向华彩和高潮。《理想之城》从开播到收官，收视率稳步上升，至大结局突破1.34%。

理想与现实的二重奏

《理想之城》改编自若花燃燃的小说《苏筱的战争》，主人公苏筱是一名造价师，负责工程造价的计价、定价及管理业务，信奉“造价表的干净就是工程的干净”，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。踏入职场不久后，她便被现实教育了行业潜规则：造价表的背后是关系表。《理想之城》讲述的是，在盘根错节的关系、人情与利益斗争中，理想如何超越现实，获得最终的胜利。

这也是一个女性成长的故事。苏筱所身处的职场赢海集团是一家建筑行业的领军企业，辉煌的业绩背后暗藏危机，她的对手实际上是一个庞大而日益腐朽的机制，集团、子公司之间明争暗斗，形成错综复杂的派系角力，在这个机制的各个环节上，站着为各自利益谋划的人。

《理想之城》被观众戏谑为“公”斗剧，一场审计风波，在公司内部刮起“扫黑风暴”，上演着碟中谍、连环计，把职场戏拍出了权谋剧的味道，比悬疑剧更“烧脑”。观众得以享受解谜的快感，猜测人物的行为动机，细细品味别有深意的对白。高层会议上，高管们打着各自的算盘，计算着对手的底牌，他们深谙说话的艺术，话里话外暗藏机锋，弦外之音才是他们真正想要表达的重点。而这一切共同指向了这个职场中的沉疴宿疾，内耗严重的机制与结构再也不能推动企业走向更长远的发展。

在一艘缓慢航行的巨轮中，那个想要逆流而上的人，往往面临最艰难的抉择。这条路荆棘遍地，伴随着灵魂拷问：选择理想，还是选择人情，选择脚踏实地还是投机钻营，选择清正做人还是同流合污。从职场新人到集团高管，在一步步迈向顶端的路上，苏筱能否坚守那份初心，这是她人生的命题，同时也是故事最大的悬疑。

在这个算计人心的职场里，苏筱犹如一个意外的闯入者，打破运行多年的潜规则，在这个男性主导的权力结构中，靠智慧和勇气闯出自己的路，力推资产与权力的重新洗牌，最终将关系决定的利益分配交还给规则，还员工一个公平、干净、共同富裕的生态系统。

职场剧破圈之难

职场新人在踩雷和挖坑中学会成长的故事，在过去相同题材的剧集中，往往会被简化成游戏般的升级打怪，无论主人公遇到多棘手的困难，都会在关键时刻有如神助，扫平一切障碍。《理想之城》毋庸置疑讲述的是理想主义如何取得最终的胜利，但理想超越现实并不是通过机械降神，它伴随着曲折中的前进、踟蹰犹疑后的坚定，它剔除了浪漫化的童话式的情节，也不通过狗血情节的设置向观众提供复仇的快感，和主人公苏筱一样，观众也经历着她一路走来的憋屈和煎熬。

以往国产职场剧中，最令人诟病的一点是感情戏篇幅太多，喧宾夺主。《理想之城》尽可能压缩恋爱篇幅，男女主人公一个运筹帷幄，一个勇往直前，二人之间的对手戏更多是职场上的斡旋、竞争和惺惺相惜，感情关系的变化也跟随着剧情主线变化，符合人物的性格和行为逻辑。

在部分给予《理想之城》好评的观众看来，这是一部写实的剧集，它所展示的公司内部斗争和职场百态与实际生活高度相似，从主角到配角，从造型到表演都像是真正的建筑行业里的职场人，而非臆想中衣着光鲜的白领。另一部分观众则觉得，正是这种真实让人望而却步，一天的职场生活已经足够疲惫，闲暇时间需要体验一些简单的快乐，何必看勾心斗角徒增烦恼。

提到职场剧、职业剧，TVB黄金时代的律政、刑侦、医疗等行业剧，诸如《鉴证实录》《壹号皇庭》等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，这些行业剧往往能够通过个案间的串联，与主线剧情并行，比如案件、病例，串联起社会百态与人间冷暖，比较能够与观众的生活和情感产生关联，在传播行业价值理念的同时兼具娱乐性。

《理想之城》这一类职场剧则更注重职场生态的描摹，行业背景是必需品却不是故事的重点，它有一定的观剧门槛，考验着创作者在专业和大众之间，真实与娱乐之间的平衡，有着自身的创作难点。眼下大部分国产剧中所呈现的职场，以北上广等一线城市都市白领工作与生活为主，《理想之城》同样如此，其难度在于如何最大程度激发大众心中的共情，进而实现破圈效应。

从题材和类型来看，职场剧比都市情感剧、家庭伦理剧等现实主义题材剧集的创作难度更高，这也是为什么过去职场剧中总是夹杂感情戏，或者拍着拍着倒向都市言情剧或是家庭伦理剧的原因。《理想之城》的叙事风格，较难与大众情绪形成强烈共振，也因此难以成为收视率上的爆款。

不过，在同质化、人设悬浮的职场剧中，《理想之城》的另辟蹊径，与剧集所传递的不随波逐流的价值观有相似之处，尽管收视表现平淡，却不能否认它在类型剧内容创新上的价值。在以快节奏、强情节为方法论剧集创作的当下，我们很少看到主创能够慢下来，耗费时间去酝酿看似不重要的情节，花更多笔墨塑造一个复杂、立体的人物，而正是这些细节的雕琢决定了作品的厚度，有时候，令观众回味的正是这种静水深流的戏剧张力，而非纯粹的感官刺激和情绪挑动。